文 /ncieBIU
一
话说周三晚上路过中关村，在商场转了一圈儿后打算回家。刚到地铁口，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小哥就把我拽住，问我对形象设计有没有什么想法。我表示没想法。他又说你知道xxx吗？这位老师是专门为明星做形象设计的，孙俪御用发型师！我表示不知道。
然后，小哥掏出手机，把准备好的网页翻出来，对我说：“看！就是他！”
我说：“你们就是那种忽悠人办卡的是吧？”小哥带着委屈和愤慨的表情说：“不！不是！我不是随便拉人的！我是看你的形象很出众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才愿意跟你沟通的！”我说谢谢我感觉自己挺好不想提升了，然后转身要走。这时候，那小哥冲上来，拉着我的胳膊说，“你等一下，再给我一分钟！”（妈蛋你这是告白呢？）
小哥：“这次老师只今晚在，平时他很忙都要提前预约的！你上去，保证不用花钱不用办卡，就是听听老师的建议，如果你觉得老师不错下次记得来就行！”
拉扯再三，这小哥一直略带结巴地、坚定地、诚恳地劝我过去。我忽然觉得在北京找份工作也不容易，他或许跟我弟弟一样大，于是我对他说：“好，我跟你上去，就当帮你个忙。”
进了电梯，里面坐一个开电梯的阿姨，阿姨笑眯眯地说：“小伙子业绩不错呀，今天我看都拉了好多人上去了。”（妈蛋！看来中关村这儿“形象出众”的人好多！精挑细选还能挑出一群来！）
此刻小哥内心活动参见下图。
二
进门后，一个烫着泡面卷脑袋被头发抬高至少125px的人过来了，拉客小哥立刻站直鞠躬，恭敬地说：“xx老师好！”（艾玛，这么拽的出场也真难为你们了）
理发哥站在我身后，装逼模式正式开启。
“对你自己满意么？”理发哥用审判的眼神看着我。
“挺满意的。”
“知道你的缺点在哪儿么？”
“挺好的，没缺点。”
“我觉得，你是一个气质很好的女生，只是，你的头发！完全没有衬托出你的气质！”理发哥严肃地说。
“噢，是嘛。”
“……”理发哥一时没想好台词，于是他咳嗽了几声，然后开始检查我的头发。
“你为什么垫发根？”
“因为我头发少不垫发根就塌了不好看。”
这时他停顿5秒，扼腕叹息道：“说句话你别不爱听。”
“你说。”
“垫发根，是没品位的女人才做的。”
（是嘛！做头发的时候你们恨不得在客人头上把毕生所学都来一遍方不虚此行呢！）
“我垫了觉得挺好。”
理发哥酷酷地说：“今天遇到我，是你的幸运。我平时都要预约的，每次也只接待几位客人。”
“噢，你就是那个明星造型师？”
“他们都喊我大林。”
然后我拿出手机准备搜一搜，他把手机接过来，说，那是我的艺名你搜不到的（艺名！艺名！艺名！）。过一会儿他把手机递过来，上面开头的一句话就是：“中国时尚教父……”（时尚教父，教父，教父，教父。。。。）
然后他开始宣传自己的美发理念，不染发、不烫发、只剪发，好发型是剪出来的不是做出来的。（我举双手赞成！）
说完之后他说：“今天，就把你的头发交给我，我真心想帮你改变，好不好？”
“多少钱？”
理发哥酷酷地甩了一下头发，缓缓地说：“三个8”
“才24块钱？”
“……”
边上的小弟赶紧发声：“八百八十八。”
（呵呵我吓得飞到了天上）
“太贵了，做不起。”
三
“你平时在哪儿剪头发？剪什么价位的？”理发哥好像很有经验，不急不慢地问我。
我说我在丽*剪，最便宜那个档的，会员价38。
理发哥犹豫了一下，丢开价格这个话题，开始聊形象。他比划了一大圈，然后对我说：“我向你保证，如果我给你做，你会完全变一个人。把你交给我，好不好？”
（泥煤啊，剪个头而已，不要说把你交给我这么吓人的话好嘛！）
“不好意思啊，你剪头太贵了，我没钱。”
理发哥一脸便秘的表情，对我说：“哎哟妹妹！你怎么老是钱钱钱的呢！我们在聊形象，在聊美，不要太在意钱好嘛！”
（难道要我在意你装逼的表情吗，臣妾做不到啊！）
“可是我真的没钱啊。”
理发哥狠狠地甩一下头，用下决心的语气说：“好！好！好！看到那边的牌子没，我们这里最低价是128，我们就按这个价走，我亲自给你做，行不行？我真心希望你愿意把头发交给我！”
（哎哟我去，立刻从888掉到128了）
“可是我平时剪头发才38啊，128也挺贵的。”我无奈地看着他。
“……”（沉默3秒）
“我，给你，打折扣！学生价，8折！”理发哥这回真是下血本了呢！
“噢，8折多钱？我数学不好让我算算啊。”然后我掏出了手机，128*0.8=102.4，“是102块四毛钱”我说。
“妹妹，我们痛快点，就收你100！”
“好啊——” （其实这段时间我正打算剪头发）
这是博弈的开始。
四
洗头－戴围裙－吹头发－开剪，理发哥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索，哗哗哗，不消5分钟，基本造型已经搞定。
理发哥挑起被垫过的头发说：“你真不该这样。”语气好像在安慰一个犯错的孩子。
“没事，我不在乎。”
“我不允许我的作品受影响，我要把它处理掉。”
“怎么处理？”
“把这里柔顺一下。”
（神马！柔顺一下！这可不是剪头发，明显是做头发嘛！）
“柔顺要加钱不？”我盯着他问。
理发哥纠结地说：“你怎么又提钱！”
（不提钱难道要我提你装逼的表情嘛，臣妾做不到啊！）
“要加钱就提前说，别做完了再说，二次消费很讨厌的你知道吧？”我语气很强硬。
理发哥向我保证，不加钱，但是他说了一句：“做完你要是满意，就留一个我的会员，好吧？”
我没答应也没拒绝。
然后小弟过来上药水，我问小弟，你们老师会员多钱？小弟说，好贵呢。我问到底多钱？ “一万六千八。”
（呵呵吓得我头都掉了）
五
上完药水，理发哥又过来了，他笑着说：“哎，你也就是遇到我了，不然谁管你垫没垫过。”
“噢，谢谢啊。”
理发哥开始跟我安利他的技法和理念，并且在每句话结束的时候都暗示我办他的会员。听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说：“你的会员要1万多块，我办不起啊。”
他说他从来不接待散客，所有的服务对象都是他的会员。我说那很遗憾不能成为你的会员了。
他皱了皱眉头，说：“不留我的会员也行，那你留一个店里的会员吧，想找我的时候提前预约，我过来。”
“可是你不是偶尔才过来一次嘛？我什么时候剪头你都能来？”
“……（短暂沉默）”
“我真诚地为每一位会员服务。”（说的好像那么回事！）
“店里会员多钱？”
理发小哥装作不知道，说，我不太了解，我可以帮你问问。（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一伙儿的喂！）
柔顺做得挺快，做完后理发哥开始吹头发，上吹下吹左吹右吹正吹倒吹，各种屌炸天的吹法，我简直要凌乱在我狂舞的秀发中了。呼呼吹了几分钟，吹出一个超酷炫的发型。（现在发型的夸张版）
“这样行了？”我问。
理发哥问我满意不。我说还行，但是有点夸张，而且我自己不会那么屌炸天的吹发技巧，不知道回去能不能继续保持。
我特意强调了“不好保持、不好打理”这两点。因为之前他劝我剪头发的时候，拍着胸脯保证，他的头发“一不用染烫、二无需打理”，从理发店出去是啥样，回去洗完头还是啥样。
他又纠结了一下，对边上的小弟说，“给她外面一圈头发做个弧度。”
（哎哟喂，不是说好不染烫不做头发的嘛！）
“等等，做弧度是要卷一下嘛？你不是说不需要做头发的么！”
他努力保持镇定，说：“我不是做头发，就是做个弧度而已！”
（随便你怎么说喽）
“要加钱不？”
“……”（短暂沉默）
“不加钱，我跟你说很多次了，我就是真心希望你把头发交给我，我真心想帮你改变，你要是满意留个会员。”
（不加钱就好，哈哈哈）
六
做弧度的时候他要我去里面坐，说外面太冷清。然后就把我带到一个vip房间（也就是座位一圈拉上帘子），坐下，拉上帘子，并且殷勤地问我喝不喝水。接着小弟过来上卷发棒和药水，他开始跟我聊天。
“店里最便宜的会员是3888。”他说。
“那么贵！我以为只要1、2千！”我惊讶地说。
他无奈地嗤笑一声，说，“你说的那个价，我们这里真没有，北京理发的地方多了，你可以自由选择。”（装高冷）
我说我就是个小北漂，让我花3888办一张剪头卡我接受不了，生存压力这么大，我还想存钱买房呢。
他淡淡地说：“哎，你们，总是那么在意世俗，活得太累。”（请自动脑补他散发着淡蓝色忧桑的表情和语气）
我沉默。
他接着说：“人，拥有了太多之后，就会想回归自然，比如我，就想，做个农民，简单，朴实。”
（嗯，老家我二大爷也是农民，他从没跟我聊过什么叫简单和朴实）
我继续沉默。
他再接再厉：“你难道不想让钱发挥更大的作用吗？美丽是不可替代的。”
“你说的对，可是我穷。”
他痛苦地看着我。
“我也想买巴宝莉香奈儿lv，可是我买不起啊，你们店的卡太高端了，我也买不起，谢谢啊。”
他跟小弟交代了一下加热时间，然后就出去了。
（小哥，让我们为你的装逼点十个赞！）
七
过了一会儿，加热器撤掉了，理发哥又进来了，拿着一本册子、一张表、一张卡。
他示意小弟把帘子拉好（在封闭空间里讨价还价更有安全感呢！），拉一个椅子过来坐在我旁边。他翻开册子，指着上面的价格说：“你看，店里的会员，最便宜的是3888，这个价位，你能接受嘛？”
我表示不能。
他似乎早有准备，拿会员卡塞到我手里，对我说：“这卡，你拿好。”
（哎哟卧槽，小哥你要干森摸！）
我正准备拒绝，他手指抵在嘴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带上一贯装逼的表情，温柔地说：“先听我讲完。”
（开始放大招了么！）
“你知道，我剪一次是888，对你，我当你是朋友，给你一个优惠价。”他竖起两根指头，“200，每次只收你200，这张卡足够你剪很多次，这样你愿意嘛？”
“好感动，谢谢啊！可是我还是办不起。”
小哥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对我说：“我不会强迫你买卡，我不会损失什么，但是你要知道，你也许就再也找不到我，来为你服务了。”
“你挺好的，别难过，我不办卡不说明你技术差，说明我穷。”我努力睁大眼睛装作很诚恳地说。
小哥再次出去了。
八
没错，这位喜欢带你装逼带你飞的小哥，他是不会轻言放弃的！never say never！
理发哥三进三退，又发动了新一轮的轰炸。
“你说你能接受什么价位的？”他问我。
“1、2千吧。”
他清了清嗓子，说，”那好，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们最后最后谈一次。你办一张卡，2000块钱，这次做头发的100，我不要你的，卡里是完整的2000。”
我低下头，然后坚定地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想、办、卡。”
他咬了咬牙，说，行，好，没问题。
然后我洗掉了药水，吹好了头发，发型搞定，照照镜子还挺美。
小哥，顽强的小哥，他又来了！
“没做过这么便宜的头吧？100块钱？” 他笑得很复杂。
“高中时候做过，后来没有。”我如实回答。
“跟你说，你赚大了！100块钱做出1万块钱的效果了！”
“嗯，你手艺好，谢谢啊！”
小哥吸了一口气，说：“相信我的话，留一个会员，行不行？”
我正准备开口，他说： “等等！你听我说完。遇到你，我觉得很特别！我想为你改变！你，把头发交给我，相信我好吗？我保证，一年四季，每一季，都为你量身打造一个专属发型，最大程度衬托你气质的发型。而且！！！每次剪发，我只收你100！！！好不好？”
（小哥，我都要被你感动哭了！你别这么谦让显得我在欺负你好嘛！）
“我身上就300块钱，真没钱，你别难过，我不办卡不代表不相信你的技术，谢谢！”
“我们可以刷卡的！”小哥要疯了。
我起身，拍了拍他的手，说，真不办。他气冲冲地说：“别碰我！”
我的火也上来了，洗剪吹行业多暴利当我不知道嘛。你们店要真是那么强你有必要求着办卡么？我办了卡就能保证每次都安静剪完不出别的幺蛾子嘛？这店开在旮旯里，除了店员没见到顾客，谁敢在这儿办卡，办完了你跑路了店也关门了我找鬼去嘛！
我走到收银台，掏出100块钱，说，可以走了吧？
他赶过来，拿出另外一张卡，对我说：“这卡880一张，你拿去，能找我剪10次，这样行了吧？”
（卧槽你们的底线到底在哪儿？！到底还能便宜到什么程度？！）
“不！要！”
他挥一挥手说，你快走吧。
然后我就走了。
电梯口遇到拉我上来的眼镜男，他还很开心地向我问好，我在心里哼了一声，好你个大头鬼。
完 /作者：ncie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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