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初夏的南普陀,邂逅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偶遇一些南来北往的香客,怀揣一份信念,看万物生灵的兀自生长,想一些俗人俗事,生出一心慈悲。
夏天的南普陀,刚刚淋过一场雨,大埕前的鸽子们也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呆头呆脑的样子,旁若无人在人行道上,或低飞,或踱步,或觅食。仿佛这个寺庙里所发生的一切均与它无关,神情安然、恬静、自在。人行道旁的树荫下泡茶的桌椅又摆了出来,店家擦掉桌上的雨水,摆上茶具,拉好椅子,等着游客来泡一盏功夫茶。
阵雨过后的南普陀,清新的空气里混杂着些许香火味,味道舒心。埕前池里荷叶葱郁,荷花露尖,剔透的雨珠在荷叶里颤颤滚动,寺庙的飞檐下偶有水珠滴落,这时游客还没来得及入侵,零星的善男信女,静静地跪拜。
放生池里的乌龟和鱼儿,都探着脑袋呼吸雨后的新鲜空气,僧人拿着扫帚扫掉被雨打落的叶子。香炉里的香,明明灭灭,缕缕飘摇。
目睹这样一场雨后初生,徒生一腔慈悲,好似这大千世界都值得你去宠爱。
逛闽南的寺庙,常让我生此感慨。大概因为闽南拜佛,让我觉得真实可信,他们拜的是生活。闽南的佛事其实也就是家事。
母亲念佛,愿我也与佛结缘。村里修建观音阁,她唤我帮忙画罗汉像,搬新家时,三楼拾掇成佛堂,让我画了西方三圣佛,她说这是结善缘。
母亲每日念佛,她记性不好,梵文里很多生僻字也都不识得,让我用拼音给她一一备注,偶有主持来寺庙里讲佛,她便用MP3录下大师诵读的佛经,回家自己再一遍一遍学。
母亲平日里家务琐屑,但不管多忙,每晚都要诵读佛经。那些佛经里有报平安的有消灾劫的。总之,这是她的晚课。
也记得小时候,独自在大埕玩耍,一位僧人穿着僧袍向我走来,嘴里念念有词,我一时惊吓,躲回家里叫母亲。母亲示意我不要乱说话,拿了一些素食和水果放他的钵里,并给了他一些香火钱。她跟我说,师父是来化缘的,以后再看到,要敬他们。
母亲只是万千闽南妇女里普普通通的一人,信佛心善,初一十五的时候斋戒拜佛,和善待人,邻里互助。平日里节俭,但是遇到佛事总是舍得花钱,每年都要为父亲点一盏长明灯。有一阵子家里不如意,母亲辛苦,一把年纪了还如此操劳,我看在眼里,心中愤愤。我母亲一生和善,勤勤恳恳,为何却还如此不易。若真有佛,为何不庇佑她?是的,我智愚钝,画再多佛,心中无佛,也难有佛缘,只能如此初粗浅看待因果善恶、利害关系。
母亲跟我说,这么说这么想,是对菩萨的不尊敬。对的事情做便是,不要想这么多。
直到后来,我看到一个师傅说:“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很多人的理解是,做了好事的人,以后会有好报,做了坏事的人,以后会有恶报。但现实生活中好像不是如此,有不少做善事的人,日子依旧清苦,有不少做坏事的人,好像反而逍遥。其实,从修行的角度看,善报恶报,不是在以后,而是在当下。做善事,本身就是善报。作恶事,本身就是恶报。并不是以后再报,当下即是。当下的情绪,当下的感受,当下造成的结果,已经是善报或者恶报了。”才豁然开朗。
佛语里说“觉而有情,悲智双运”,佛事我不懂,但自己这么理解:领悟情理,对世界万物怀有慈悲,与善结缘,宽容待人,帮助他人。感怀慈悲之心,以善以宽容之心待人待物。这样便是自渡,也是渡人。
仓央嘉措在诗中说“苍生难渡。”于我看来,不是苍生难渡,三千红尘,一身亲切。善男信女问天问地不过是反求诸己。信佛心善,让他们心安且坚定。
他们,最想要的,还是生活。